2006年04月15日
所 謂 書 卷 氣 ， 不 是 床 頭 有 幾 本 《 窮 爸 爸 富 爸 爸 》 加 《 達 芬 奇 密 碼 》 一 樣 就 陪 襯 得 出 來 ， 正 如 「 鬼 佬 作 風 」 ， 不 是 懂 得 脫 下 西 裝 而
鞋 唔 襪 ， 三 分 紅 酒 知 識 ， 加 七 分 蘭 桂 坊 Feel ， 即 可 以 裝 點 成 功 。《 紅 樓 夢 》
寶 釵 告 訴 黛 玉 ： 「 你 當 我 是 誰 ？ 我 也 是 個 淘 氣 的 ， 從 小 七 八 歲 上 ， 也 夠 個 人 纏 的 。 我 們 家 也 算 個 讀 書 人 家 ， 祖 父 手 也 極 愛 藏 書 。 先 時 人 口 多 ， 姐 妹 弟 兄 都 在 一 處 ， 都 怕 看 正 經 書 。 弟 兄 們 也 有 愛 詩 的 ， 也 有 愛 詞 的 ， 諸 如 這 些 《 西 廂 》 、 《 琵 琶 》 ， 以 及 《 元 人 百 種 》 ， 無 所 不 有 。 」仔 細 看 看 這 一 段 。 首 先 是 「 祖 父 手
也 極 愛 藏 書 」 ： 小 孩 自 小 培 養 所 謂 讀 書 風 氣 ， 家 必 須 有 一 座 大 人 的 書 房 。 由 祖 父 一 輩 藏 讀 ， 經 史 詩 詞 ， 放 在 架 上 ， 三 五 歲 的 小 孩 哪 懂 得 ， 但 東 翻 西 弄 ， 漸 漸 也 就 沾 染 了 書 卷 氣 。有 如 醃 菜 ，
子 天 長 地 久 ， 千 般 的 味 道 滲 壓 而 成 ， 也 有 如 煤 炭 ， 是 百 萬 年 地 層 燻 焙 得 道 ， 其 中 不 需 要 幾 多 威 逼 利 誘 、 指 引 導 賞 ， 總 之 祖 父 藏 書 ， 父 親 讀 書 ， 而 不 是 爺 爺 賭 馬 ， 阿 爸 包 奶 ， 一 座 三 百 呎 的 廳 堂 茶 几 放 幾 本 八 卦 周 刊 ， 外 加 一 隻 滿 滿 的 煙 灰 缸 ， 四 五 件 電 視 錄 影 機 的 遙 控 器 ， 不 必 將 來 喊 破 喉 嚨 叫 小 孩 多 多 閱 讀 。家 是 讀 書 人 家 ， 然 而 「 姐 妹 弟 兄 都 在 一 處 ， 都 怕 看 正 經 書 」 ， 這 句 話 以 退 為 進 ， 正 經 書 不 看 ， 弟 兄 們 卻 鍾 情 於 詩 詞 ， 也 就 是 說 ： 家
的 美 食 輝 煌 ， 可 我 家 的 姐 妹 都 很 注 重 保 養 ， 平 時 只 是 用 一 點 Snack ， 魚 翅 也 只 是 一 小 碗 。 這 樣 說 就 俗 了 ， 但 「 不 看 正 經 書 ， 兄 弟 只 愛 詩 詞 」 ， 「 諸 如 《 西 廂 》 、 《 琵 琶 》 、 《 元 人 百 種 》 ， 無 所 不 有 」 ， 只 把 文 藝 藏 典 當 做 下 三 濫 的 閒 書 ， 眉 毛 一 揚 ， 漫 不 經 心 ， 哪 是 無 術 不 才 ？ 等 到 寶 釵 詠 螃 蟹 時 ， 便 知 她 匠 心 功 力 所 在 ， 這 就 叫 做 政 治 家 的 氣 派 。黛 玉 論 讀 書 ， 一 板 一 眼 的 就 比 較 老 實 ，
香 菱 學 詩 ： 「 我 這 有 《 王 摩 詰 全 集 》 ， 且 把 他 的 五 言 律 詩 一 百 首 細 心 揣 摩 透 了 ， 再 讀 一 百 二 十 首 老 杜 的 七 言 律 ， 次 之 再 李 青 蓮 的 七 言 絕 句 讀 一 二 百 首 ， 肚 子 先 有 了 這 三 個 人 做 底 子 ， 然 後 再 把 陶 淵 明 、 應 、 劉 、 謝 、 阮 、 庾 、 鮑 等 的 人 一 看 ， 不 用 一 年 工 夫 ， 不 愁 不 是 詩 翁 了 。 」所 謂 文 化 人 ， 是 這 樣 訓 練 出 來 的 ， 舊 時 的 人 面 貌 不 可 憎 ， 有 一 缸 清 水 閃 漾 生 蓮 ， 只 因 這 一 點 點 分 別 ， 叫 做 「 祖 父 手
也 極 愛 藏 書 」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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